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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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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邊圓月明如水,地上人影不成雙。

長劍挽花, 至純至快;夜色下劍影清冷, 照得男子的臉愈發英姿。

顧愉心道:披著人皮的惡鬼。

素手纖纖, 化掌為器;月華照著女子輪廓帶上淡淡的光暈, 靜而美。

沙爾丹心想:這醜婦, 殺她都臟我手。

顧愉動了。

她使出了第一掌。

沙爾丹翩然閃避,反手送上劍招。他手中的招式從容有餘,未下殺手, 僅是周旋, 像貓捉耗子似的,一直戲耍著對方。

幾個招式後,沙爾丹的心裏快要笑開了花, 這個女人無異於以卵擊石,這樣如散沙的內力, 如何能贏他?

沙爾丹不覺放松了警惕, 冷笑道:“你以為憑你這三腳貓功夫能近我身?”

出掌之間,顧愉回以冷笑,並不多言, 一雙玉手伴隨呼嘯的風聲, 招招打向沙爾丹要害之處,招招都是想要人命的打法。

側身閃避的次數多了, 沙爾丹失了耐心,這女子看他的眼神像一頭狼,掌法卻與他相差好幾個水準, 讓他生出了掃興之情。

他的劍終於帶上不甚正經的殺意,直往顧愉的命門刺去。一招結果掉她好了!

顧愉翻動手腕,往下猛地一拍,身體擦著沙爾丹的劍尖過去,回身之時,使出一招簡單粗暴的飛踢,正中了對方的後腰。

沙爾丹踉蹌地往前沖了幾步,長劍插進地面,擡手與顧愉對接了一掌,感到喉間猩甜翻湧。他大意了。

“近了你身,如何?”

聽到對方言簡意賅的發言,感到腰間的疼痛,沙爾丹已然暴怒,她居然踹了他的腎!這狠毒的女人,打斷了他的春宵不說,還想要廢了他。

他拔起地上的劍,另一手捂著腰,冷臉朝顧愉攻去,氣勢前所未有,動了十成的真格。

顧愉瞳孔驟縮,指尖發顫。她的掌法尚不足以對付一個憤怒的動了真格的前左護法,看樣子她沒有再招架對方的實力。身體給出了判斷,在這一瞬間,顧愉喊道:“黎樊!”

這陌生的名字讓沙爾丹的動作有片刻的遲疑。緊接著,他聽到了一名陌生女子清亮的嗓音。

“怎麽不叫黎姐姐?”

黎樊從天而降,抽出腰間鞭子,對準沙爾丹的面門就是響亮的一記,在那張英俊卻邪氣的臉上留下了一整條斜長的痕跡。

火辣辣的感覺從下巴蔓延到眉骨,沙爾丹捂住被抽到的那只眼睛,疼痛使他本能地大叫起來,幾乎喪失了打鬥的力量。

在黎樊甩出第二鞭時,沙爾丹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地上翻滾,躲開了這一鞭。他心下惶恐,這樣的感覺多年未曾有過,蒙著面的玄衣女人不知從何而來,從那一鞭來看,她內力渾厚,氣息卻藏匿得極佳,是真正的絕世高手。

一場惡戰在所難免,他握穩長劍,將受傷的眼睛閉上,瞇起了另一只眼,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
黎樊一邊瘋狂甩鞭子抽沙爾丹,一邊問道:“小魚幹兒,你沒事吧!”

剛才那一掌,她看沙爾丹接下後要吐血了。都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黎樊很擔心顧愉也會受內傷。

顧愉與黎樊合力攻向沙爾丹,見他漸漸落於下風,便小小地分心,側過臉對黎樊笑道:“無妨。”

大概是因為沙爾丹被她踹到了腰子還疼著,那一掌只是接了她的招,沒有用他的內力反震回去,顧愉全身無一處不舒適,甚至想多踹對方幾下。

“那就好,剛才可嚇到我了。”

“你也知道嚇人呀。”顧愉趁機翻了舊賬,“你被子彈打到那時,怎麽不想想我也會被嚇到?”

“對不起嘛。我急著不讓你被打中,而且我皮糙肉厚,這些東西輕易傷不到我。”

何筱珂不知什麽時候也從房中出來,斜倚在房門外,肩上還馱著她的愛貓。她見三人戰作一團,心下了然,怪不得她自稱“黎氏”,這兩個女子看起來淵源不淺,就連舞刀弄劍時也還在眉目傳情。

在對面一打二的孤家寡人沙老爺則腫著一只眼睛,被兩個女子的打情罵俏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。

“你們,你們這對狗女女……”

黎樊笑著打斷了他:“你若不服,盡管贏了我們。”

“贏你們輕而易舉!”盡管嘴上這樣說著,沙爾丹的心裏已經沒了底。

黎樊搖了搖頭,又過了幾招,她手中的鞭子已經像一捆繩子一樣緊緊纏住了沙爾丹。

打贏他著實廢了不少功夫,看來這個曾經的左護法不完全是個繡花枕頭,怪不得在武藝方面能得到魔教教主的青睞。

沙爾丹劍術被破解,他引以為傲的招式只為他贏得了五招時間的喘息。而他甚至來不及放出信號,找人來救他,就被捆了。

被制服的沙爾丹驚怒地問:“你是誰?!”

黎樊踹了他一腳,才道:“你口中的三腳貓保鏢。”

沙爾丹艱難轉動脖子:“那你又是誰?”

“你沒聽出我的聲音?”

從顧愉找到沙爾丹的房間之後,她就沒有再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。只怪沙爾丹太過輕敵,竟然沒有去分辨在他聽來差不多的女子的聲線。

被這麽一說,沙爾丹瞪大了眼,叫道:“你……你是!”

顧愉慢慢地將臉上的泥土一點點擦拭掉,沙爾丹放緩了呼吸,看著那張膚色暗沈的臉慢慢變白,五官逐漸顯露出來,大吼一聲:“怎麽可能!你們,你們!”

他中計了!

但她們是怎麽做到的,小魔頭怎麽可能在同一天裏起死回生,又怎麽會一人出現在兩個地方,這個玄衣保鏢又是怎麽進來的?沙爾丹一時陷入了迷惑。

黎樊則閉緊嘴巴,堅決不說出這個計劃主要目的之一,就是抽絲剝繭推導出沙爾丹幕後的人。沙爾丹成功被她這只聰明貓的計劃給套路了。

顧愉走到沙爾丹身邊,低下頭看著他,緩緩道:“我爹到底怎麽死的?”

伴著這一聲質問,沙爾丹晃了神,想起了那一晚發生的事。

他並非有十足的把握,甚至沒有太多的心理準備,就打敗了顧淵明。

他也許在那個魔教尊主的面前夾著尾巴十餘載,做出一副低眉順目的假模樣,與對方的比試卻絲毫沒有放暗箭,一直是研究著對方招式的弱點。

每一次失敗都總結,終於被他抓住了弱點。不在招式,而在於心——

顧淵明內心有一塊陰影,他太過想念自己的發妻,甚至在某些關鍵的殺招時,會神游天外。

沙爾丹那一夜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,以自己睡不著為由,約顧淵明出來對招。與顧淵明的最後一招時,他喊出了一聲“梓馨”,那是顧淵明妻子的名字。

顧淵明楞神,還流了淚,收住了凜冽的掌法,問沙爾丹,他的梓馨在何處。回應他的卻是紮在他腹上的一劍。

沙爾丹沒有為對方合上眼。顧淵明是睜著眼睛走的,他並不想為他改變什麽,只是在他耳邊輕輕說道:“她在地下,我只是送你下去陪她。”

他殺了顧淵明,他終於殺了他,心裏充滿得意,又有些惆悵。有多少年的潛伏,就有多少年的陪伴,他在心裏對顧淵明不是沒有感情的,更何況對方是個瘋子,卻不是一個濫殺無辜之人。

但那個與顧淵明全然不同的人曾經向沙爾丹走來,許他榮華富貴,承諾他在武林盟有一席立足之地。

十八年前,那人問沙爾丹:“你不覺得這江湖太過太平了麽?”

沒有矛盾,便制造矛盾。在腥風血雨中跳出來,當救世主,做人們眼中的大俠、領袖、英雄,最終高高在上,執掌天下權,是多少男兒的夢想?

手上沾滿鮮血又如何?背負百十條人命又如何?那不過是他人為他們雄圖霸業的祭獻,是他人的性命,於他,於沙爾丹而言,根本算不得什麽代價。

沒錯,絆腳石,殺了便罷了。

回過神來,見顧愉還在等一個回答,沙爾丹心中對顧淵明的那絲見鬼的愧疚已然消散。落入對方手上,他狂笑道:“真可笑,從沒喊過他一句父親,現在在我這裏惺惺作態,你們都是一丘之貉。你可以下地府去問你那短命爹,他是怎麽被我殺掉的。”

依他所見,顧愉這小妞也是病弱身子,隨便被氣一氣肯定能氣死了。

沒想到,顧愉並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。她與顧淵明、與教眾們感情甚好,但並非此間之人,經歷到這裏已經是第三次穿越,宛如一朵身不殘志很堅的偽嬌花。

她被黑了不止一次,心理素質強大,一點也不怕被黑。

顧愉望著沙爾丹,臉上甚至露出了憐憫的表情。

沙爾丹慌了神:“你,這是什麽表情?”

為了看到顧愉心亂如麻的神情,沙爾丹又抖出一個他認為極具殺傷力的“包袱”:“你一直認為是我給你下的藥,我告訴你,不是。你的藥是巫梓稼下的。”

顧愉給了點反應:“梓稼?”

梓稼是她母親的陪嫁丫鬟,二人情同姐妹,在教中多年,頗得顧淵明和顧愉的信任。

“不錯。”沙爾丹瀟灑一笑,恐嚇道,“全武林都認為是你害死了你爹和無辜的侍女,若你到武林盟,會被那些正義之士挑斷手腳筋,沈入河底。你現在替我松綁,我還會考慮為你正個名,讓你不那麽難受地死。”

顧愉嘆了一口氣,把頭靠在了黎樊的手臂上。不管藥是不是梓稼下的,人已經死了,死無對證,沙爾丹可以栽贓,也可以威脅,木已成舟,她們只能補救,盡量挽回被抹黑的名聲。

至於給沙爾丹松綁,放他走?不存在的!

作者有話要說: 沙老爺:give me five!

愉姐:(伸出雙手)連環巴掌了解一下。

樊喵:手疼嗎,我吹吹-3-

沙老爺:(羨慕的眼神,轉頭)二夫人求抱抱。

何筱珂:死吧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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